浣纱

1、

克拉克坐在有些陌生的办公桌上，快速整理着采访要用的材料。

佩里在愤怒的对他的突然消失喷洒了半个多小时的毒液后，还是仁慈的再次接纳了他，无论如何，对于一个与人类社会脱节5年，连租住的房子都已被转租给他人的人来说，能这么快得到一份糊口的工作是件值得感恩的事情。

重新坐在这里，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吉米在倒咖啡时仍然不忘捎着他的咖啡杯，凯特会玩笑般的送给他一个香吻，露易丝……露易丝还是那么优秀，星球日报的采访女王踩着高跟鞋，连走路都风风火火、气势十足，感谢她跟佩里的据理力争，不然他还没办法在刚刚回来后就拿到哥谭出差这么大的项目。

她已经结婚了，有个很爱她的丈夫和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没关系……是他的错，他尊重她的选择并由衷的祝愿她能幸福。

“克拉克，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快要哭了。”

吉米趴着他桌子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没有，我在发呆。”克拉克手忙脚乱的摆正满桌子杂乱的文件。

“那个阔佬啊。”吉米看到了文件内容，有些怜悯的看着他，“老编真狠，竟然把你打发到那里去。”

“怎么了吗？”

“嘿，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那个脑袋空空的阔佬简直是媒体行业的噩梦 ，除了八卦小报钟爱他，他能搞砸所有正经采访，把每一个试图采访他的记者都拐到床上去。”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克拉克一遍，目光着重在克拉克宽大的格子衫和难看的黑框眼镜上停顿了一下，啧啧有声的道，“没准就是因为这个老编才同意派你去。”

克拉克眨眨眼睛，事实上，他是真的对自己这位采访对象没有多少了解，他以前是实事版的，私下里超人的身份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有钱人的二三事，要不是这次任务，他甚至连布鲁斯韦恩是谁都不清楚。

“不过你可得小心。”吉米又说，“老编给你批了一大笔经费，你可别省，天黑之前一定得找一家最高等安保的酒店住下，哥谭那地方跟咱们这里可不一样。”

克拉克当然知道这一点。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哥谭都是一场噩梦。

偷窃、抢劫、毒品、死亡……孩子们会在夜里聚成一堆抢劫白天帮助过他们的老人，男人们会抢走家里的最后一点积蓄去交换毒品，黑帮们控制街道、控制警局、甚至控制法院……

那座城市里罪恶横行，好人无助的死去，或者在更深的绝望中变坏，而恶者更恶，或者在癫狂中成为疯子。

很多年前，克拉克也曾经试图帮助那座城市，他帮助大都会基金会带去了援建款项，帮助被欺凌的店家赶跑了来打劫的混混，帮助警局抓捕了在逃的罪犯，帮助妓女们查封了压迫他们的酒吧……

但是他带去的款项在被层层压剥后剩下的寥寥无几；混混们在他走后放火烧了整条街道；罪犯最终被法院无罪释放，黑帮仍旧猖獗；妓女们相互哭诉着失去了唯一的活路……

那是个连超人也无力拯救的城市，让他第一次明白了有时候拯救也会成为一种伤害，人们不接受、甚至咒骂着拒绝他的帮助，那里的法则与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

“嘿，你又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哥谭的那位黑衣义警。”

没错，在五年后，当他再次站到地球的土地上，他惊讶的发现隔壁城市出现了一位新的英雄。

克拉克一方面惊讶于这几年这座城市惊人的变化，对那名素未蒙面的陌生英雄报以由衷的敬意，但另一方面，他也为那名蒙面义警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担忧。

在克拉克看来，他已经碰触到了一名英雄的底线了，他威胁，他强迫，他肆意使用暴力，用不那么光彩的手段，游走在法律之外的灰色地带，有时候甚至根本就是在犯罪。

这次前往哥谭，他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搞清楚那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有必要，超人会找他谈谈。

“那个哥谭夜幕下的都市传说？别傻了，但肯定是假的。”

“也许不是呢,你也见到了，这几年哥谭的犯罪率直线下降。”克拉克下意识反驳。

“如果你多关注一下我们在哥谭的同行，就会知道那只是哥谭的疯子们互相倾轧的结果。”吉米不以为然，“如果真的有人会穿着一身滑稽的蝙蝠装在夜晚哥谭的大街上与那些疯子们斗，嘿，那他肯定也是个疯子。”

蝙蝠侠是不是个疯子克拉克不知道，但当他再次站到哥谭的土地上时，发现这里的变化大极了，或许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感受不到这种潜移默化的微妙改变，但他看得出来，当年人们眼神中全然的死寂与愤恨里多出了一丝微茫的希翼。

这就已经很好了。

将随身物品寄放在酒店后，克拉克一路小跑着感到韦恩的慈善酒会现场，现场已经围了不少记者，哥谭公报、都会晨报、娱乐新篇……好几家业内知名报纸已经将采访最佳位置围得水泄不通。

要是让老编看到这场面肯定要砍了他，克拉克庆幸的想，然后找了个相对没那么差的地方努力挤了进去。

 

2、

“老爷，我实在看不出您这么做的意义。”阿尔弗雷德忧心忡忡的道，“我们都知道，莱克斯卢瑟并不是个好的合作伙伴，而您显然也不喜欢与他来往。”

“这很明显，阿福。”布鲁斯咬着一片黄油面包，顶着阿尔弗雷德不赞同的目光以完全不符合绅士风度和贵族修养的粗鲁动作快速整理着蝙蝠电脑前乱成一团的资料。

“大都会那个危险的外星人在消失了五年后忽然重新出现，我必须弄清他的目的并提前做好准备，而卢瑟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恕我直言老爷，您口里危险的外星人已经将他的救援业务扩展到大都会的猫咪身上了。”

“……哼，表象并不可信。”布鲁斯眯起眼睛。“即便他现在没有这种想法，我们也必须做好他将来会堕落的准备，这个世界承受不了一个外星人发疯。”

“但因为尚未发生过的罪行去审判一个无辜的人不是侦探该为对吗？”阿尔弗雷德说。

“……对，只要他没问题，我不会主动挑衅。”布鲁斯有点不情愿的道。

得到想要答案的阿尔弗雷德露出欣慰的神色，利落的帮布鲁斯换好了宴会要穿的衣服，然后把只吃了一小半的晚餐端了出去。

夜晚的哥谭是罪犯彻夜狂欢的游乐场，同样是有钱人纵情声色的不夜城。

如果将夜幕中的哥谭比作夜幕中的桂冠，财阀和名流便是皇冠上闪闪发亮的宝石，那么布鲁西宝贝一定是桂冠最上方镶嵌的最大最亮的那一颗。

当布鲁西宝贝踏入会场的时候，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没有人会没眼色的关心他再次迟到了半个小时的问题，别傻了，对哥谭的王子来说迟到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富有的商人、美丽的女士、耀目的名流微笑着簇拥在他身边，无论他们真心也好、假意也好，是欣醉于他英俊的容貌还是暗自鄙薄他一肚草包，都不会有人表现出来。

而男人显然很适应这万众瞩目的角色，哥谭宝贝像个真正的王子一样自在的享受着他臣民们的敬慕，间或恩赐般奖赏给搭讪者一个亲吻，或者用嘴唇轻轻抿一下装满香槟的高脚杯，引来围着他的女孩们一阵兴奋的尖叫。

“那草包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养眼。”克拉克听到最角落里有个实习记者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他等待了一会儿，等围在布鲁斯周围的人减少了一些以后小心的凑了上去。

有记者过来了。

布鲁斯看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快速将他全身打量了个遍。

看上去很温和的一个年轻人，星球日报的，就是那个经常报道超人的报纸。

“您好，韦恩先生，我是克拉克肯特，星球日报的记者……”

“啊，我知道，那个一天到晚追在超人屁股后头夸夸其谈的报社嘛。”布鲁斯轻慢的道。

克拉克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气，但并没有因这样明显的轻视而发火，而是端正了脸色，认认真真的解释，“星球日报致力于揭露真相，或许我们报道超人，但我们的报道不是为了夸赞，而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够了解真实情况，共同监督他的作为。”

“好嘛好嘛~”布鲁斯拖长了语调，显然没有听进去，但心里却对这个严肃认真的小记者有了一点好感，“我想你大老远来到哥谭，不是为了跟我讨论你们那位大都会明星？”

介于待会自己八成还是要让他当众下不来台，布鲁斯决定在稍后的时候让自己的秘书补偿他一次专访邀请。

“请问韦恩集团发起这次捐款活动有什么目的，是否真像传闻中那样是为了替哥谭的黑暗骑士在西城区造成的破坏筹备重建资金。”

“本来财务方面的问题你应该去问我的执行总裁，你知道的，我只负责签字盖章，以及参加酒会之类的。”布鲁斯冲他眨了眨眼睛，露出苦恼的表情，“不过这个问题嘛刚好我能回答，众所周知，哥谭只有一个白骑士，你的问题不成立。”

“您知道我说的是谁。”克拉克认真的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那就是个都市传说而已，什么样的神经病才会在大半夜跑到哥谭的大街上摆POSS啊，就凭这个也够他在阿卡姆住到老死了。”

“老爷，如果您再用这样出格的言语来形容那位义警先生的话，为了您的安全，我恐怕不得不暂停您继续进行夜间工作的权力了。”

耳机中传出阿尔弗雷德平静的音调，布鲁斯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暗不妙，自己这次好像真的惹到阿福了。

“您认为蝙蝠侠精神失常？”克拉克问。

这个小记者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放着布鲁西宝贝这么一个移动的头条制造机不理偏偏要抓着一个惹人厌的大蝙蝠不放！

偏偏阿福还在听，布鲁斯也不想说更多尖锐的言语惹他生气。

该死的，你的专访没有了！

“不，这个问题不成立，我敢打赌你口里那位……嗯，蝙蝠侠，是这个叫法，不存在，可能是贝恩，可能是猫女……哦，也有可能是小丑在大半夜披着黑床单发疯的时候被人不小心撞见传出来的谣言。”

“……老爷，需要我把这一句替您录音留念吗？”

千万不要谢谢！！

“但哥谭的变化您又怎么解释呢？”克拉克争辩道，“我在五年前来过这里，它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

“没有一座城市是一成不变的，也没有一座城市应该永远被笼罩在阴影里，这是我们伟大的市长和市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布鲁斯冲闻言看过来的哥谭市长遥遥举杯，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矜傲，“而且这一点难道不更应该感谢我吗？我资助了哥谭八成以上的改造工程。”

“当然，我并没有否认其他人作出的努力。”克拉克并没有像布鲁斯以为的那样露出一般人那样面对“人傻钱多”布鲁斯吹嘘时的那种异样神色，反而很认真的点点头，“您对哥谭的贡献有目共睹，但我相信在黑夜中同样有人在努力着，就像之前小丑的案子、企鹅人的案子……”

“你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大都会那个三原色的外星人都满足不了你的崇拜欲吗？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找个英雄来崇拜，就好像这能让你安全多少似的。”布鲁斯不屑的道。

“好吧，退一万步，就算我同意你说的，就当真的有那么个疯子在晚上跑出来行侠仗义，哼，那又能怎么样呢？像你说的那样，他到处破坏、滥用私刑、践踏法律、蓄意伤害，这座城市里有多少疯子是被他给引来的，知道有这么个人在，难道你就能安心一点？”

“别傻了，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他也是个罪犯，就应该跟那些罪犯一样关进监狱，或者老老实实的被关进疯人院里去。”

“布鲁斯老爷，您的夜间甜点没有了。”

靠！

一不小心说的太忘情惹毛了自家管家的布鲁斯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心里懊恼极了。

但说实话他不后悔，这几乎是他能为自己设想的最好的结果了，蝙蝠侠本来就不是英雄，倘若有一天他能拉着这座城市中的黑暗一同陨落，即便身处地狱，他也一样会很高兴。

“我是否可以认为，您拒绝认可他的存在，是因为您恐惧他犯下的这些罪行？”克拉克露出复杂的神色，“可是……尽管他手段过激，也的确有很多人因他得救，”

“那可真是谢谢他了。”布鲁斯讽刺道，“那我真的要向上帝祈祷，让那个怪物能够在外面多蹦跶几天，再多送几个疯子进监狱，最好让那些疯子都不敢出来了才好，然后随便他怎么样，你们大都会不是有个超人吗，到时候让他来逮捕他好了，让他也尝尝那些人尝过的苦头。”

“您在利用他？”克拉克停下笔，镜面下的眼睛里终于有不忿露了出来。

他严肃的，一字一顿的说，“您……你们，被他拯救，被他保护，享受他做出的牺牲，又迫不及待的想等他失去价值后将他弃之如履？”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克拉克脸上真实的愤怒和不屑刺痛了布鲁斯，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会有这样的人，他没有因自己被人取笑而生气，没有因为事业被人轻慢而生气，却因为一个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虚构角色被人利用而露出这样愤怒又不屑的神色，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面对的是谁？哥谭宝贝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轻松的让他彻底离开他的记者生涯。

“抱歉，我只是不能忍受一个英雄被人如此对待。”克拉克硬邦邦的道。

然后他收起了自己的小本子，“抱歉，我忽然想起还有其他事情要采访，感谢您的配合。”

然后他就走了。

走了？！

被扔在原地的布鲁斯半天没回过神来，从来都只有他给人甩脸子的份，这还是第一次有记者主动放弃采访。

“克拉克肯特。”

很好，我记住你了！

偏偏耳机里又传来老管家的声音，“老爷，作为您失礼的报酬，您应该补偿一次专访给刚刚的那位先生。”

“被人无礼对待的是我好不好！”

“作为被率先挑衅的人，我认为那位先生的反应合情合理。”

“……知道了。”

还能怎么办，面对蝙蝠家食物链顶端的老管家，当他执着一件事情的时候，即使是蝙蝠侠在这种不重要的问题上也只能乖乖让步。

莱克斯卢瑟经典的关头在人群中越来越近，布鲁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咒骂吞下，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

 @南宫熊猫 给你的点梗贺文，本来想一发完的，然而身份梗的故事铺垫起来太长了点，希望能符合你的想法，有意见的话可以继续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