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

57、

“那现在做什么，睡觉？”布鲁斯挑起声线。

“只有小baby才会这么早睡觉。”克拉克笑的有点狡猾，推开窗子飘到屋外，回头将手递给布鲁斯，“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

“我得说，我不喜欢这样飞。”

说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在月光下的麦田上方低低地飞行。

克拉克没有换超人的衣服，就穿着那身蓝色的睡衣，布鲁斯的双臂被他紧紧地握着，被迫吊在下方，低头就看到成片成片的麦穗在他脚下飞速后撤。

“但是这样最快。”克拉克快乐的回答，猛地加速，带着布鲁斯在半空转了一大圈，“你看，这里的空气是不是特别新鲜，风景也特别好。”

“我不知道这里的空气是不是特别新鲜，我只知道你再转下去我的胳膊要断了。”布鲁斯一边忍耐着失重的不适一边微微磨牙。

“对、对不起！”克拉克赶忙摆正态度，老老实实的担负起“超人航班”的工作职责，不敢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不一会，两个人到了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再往里飞了没多久，一个水塘出现在他们眼前。

茂密的丛林到了这里戛然而止，交错的树枝形成一个圆环，在水塘的上方开了一个“天窗”，皎洁的月光投在水面上，银光点点，如同洒下了一地碎银。

克拉克在湖边坐下，月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纱，布鲁斯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心情应该不错的样子。

“很美，对吧。”

重获自由的布鲁斯迅速整了整皱起来的衣服，皱着眉头朝他走了过去，“这短短的几分钟，你知道你违反了多少条保密条例吗？”

“不要扫兴嘛布鲁斯。”克拉克失笑道。

他抬起手，遥遥的指向水塘的方向，“这就是我第一次降落在这颗星球的地方。”

“二十多年前，我乘坐的飞船就是坠落在了这里，父亲和母亲就是在驱车经过这里的时候发现了我。”

布鲁斯从他身边坐下，平静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下意识的在脑子里换算要多大的飞船用多大的力道撞击才能砸出这么大的坑。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克拉克的眼神有点怪异。

“没什么。”布鲁斯面不改色的道。

好在克拉克也没有深究，兴致勃勃的跟布鲁斯介绍了起来。

他有太多事情希望能跟布鲁斯分享了，比如夏天湖边星星一样的萤火虫，比如秋天一丛丛盛开的桔梗，比如朝霞，比如夜风，比如骑在树枝上，采摘那些红彤彤的果实的感觉……

布鲁斯安静的听着，克拉克简单却并不乏味的童年生活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型。

“不过有一阵子挺难过的。”克拉克笑着说，“那时候我刚刚觉醒了能力，还控制不好，老是不小心弄坏东西。”

“当时还挺小，胆子也小，但班里还流行看鬼故事，小孩子为了争口气嘛，害怕也要跟着看，看完了又睡不着，有时候就会飞到这里来，那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水，只是个挺大的圆坑，跟陨石坑似的。”

“飞到这种地方，难道不会更害怕吗？”

克拉克的笑容淡了一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时候害怕的点跟别人不太一样，我老觉得自己可能是故事里的恶魔啊、邪灵啊、被幽魂附身的怪物之类的，很担心哪天就会失去控制，像故事里讲的那样被身体里的怪东西侵占，会害死身边的人。”

“不过后来我就知道了，没有什么邪灵恶魔，其实我就是个外星人。”见布鲁斯的眼神有些变化，克拉克连忙说道。

“当外星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有太阳在天上挂着就能活。”

但布鲁斯明白，即便对于一个外星人来说，“能活”这个标准，本身就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说说你的事情吧。”克拉克道，“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来没听你讲过以前的事情。”

“我的事情……”布鲁斯向后倚倒在草丛上，繁星点点的天空倒映在他铅蓝色的瞳孔里。

这里的夜色不似哥谭一成不变的浓暗，也不似大都会霓虹闪耀的璀璨，更加原生态一点，布鲁斯想，也许这就是星空原本的样子。

克拉克躺在他旁边，脑袋歪过来看他。

“我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布鲁斯这样说道。

灿烂的星辰在他眼前渐渐淡化，他好像又看到了那条吞噬了他父母的小巷。

犯罪巷。

血泊中的男人和女人，跪在地上哭泣的孩子，还有更远处那道慌乱逃窜的背影。

他的手握紧了。

“有钱人的乐子跟你这种小镇男孩可不一样。”他听到自己笑着说道，“香车美人、珍馐美味，还有自己的商业帝国，要什么有什么，从8岁那年开始，我就站到了人群的中心，是所有人艳羡的对象哦。”

布鲁西宝贝用甜蜜的语言把故事引向一个更加美满的方向，虽然稍微有点扭曲，但这些可都是事实，他一点都没有撒谎。

但克拉克并没有流露出羡慕或者意料中为他高兴的神色，天蓝色的眸子里反而露出一点心疼，“很辛苦吧？”

并不是居高临下令人难堪的怜悯或者同情，而是心疼。

他不知道8岁那年布鲁斯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令人艳羡”的上流生活到底有多么甜蜜美好，但对于一个8岁的孩子来说，被迫去承担大人的世界，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吧。

布鲁斯“嘶”了一声，伸出的手啪的一下盖在自己脸上，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

“你这个人……简直太……”

克拉克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有时候迟钝的要命，在某些特别偏门的时候却又敏锐的吓人。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跟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理智变得感情用事。

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布鲁斯也在工作之余抽出过一段时间来反思这段关系——这种事情放在他身上其实是件挺惊悚的事情。

反思的也并不是今后该怎么相处，而是反思更加深层次的，到底还应不应该维持下去。

他早晚会死，而且在这个外星人集体扎堆、超能力者满天飞的世界，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死的更早一点。

理智告诉他，继续下去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他是知道自己的，过强的控制欲注定了他没办法改掉“想太多”的毛病，尤其是亲身经历了前几天的那场变故，他控制不住会想如果克拉克当时没能停下来，那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

何况克拉克……他不愿承认，自己也不想再看到那张脸上出现那么崩溃痛苦绝望的神色。

大都会的希望之子就应该每天快快乐乐的，傻白甜一点也无所谓，哪怕飞来飞去的就是为了救猫呢。 

但是他还是来了。

布鲁斯放弃一样的挥了挥手，不满的道，“好了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

谁能忍心强迫一个撒娇耍赖的布鲁西宝贝呢？就算是超人也不行，克拉克耸耸肩，老老实实的把布鲁斯带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