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

26、

克拉克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带着布鲁斯回到住处。

巴里正在就着夜宵看电视，而电视上，正报道着晚间的卢瑟大厦爆炸事件。

卢瑟站在镜头前，用激烈的措辞批判了这次事件的发起者，并在惯例强调了超人的无能后放出一段视频。

视频的画面非常模糊，只抓拍到一个背影，漆黑的轮廓几乎与夜晚融到一起。
“没有人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莱克斯集团正在全力修复受损的监控设施，我们会尽快追查出闯入者的身份，给予这位不敢见人的罪犯先生应得的惩罚。”

“偶像才不是罪犯！”

“他才不是罪犯！”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合成一拍。

巴里这才注意到他们，“嘿，你也认识偶像？”

“呃。”克拉克一下子失语，然后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他……他救过我一次。”

这也不能算说谎吧。

“不过偶像为什么会去闯莱克斯大楼呢？”巴里纳闷道。

克拉克松了口气，“可能是卢瑟又在筹谋干坏事吧。”

但是随即他又感到一阵愤怒，因为他深知这样的报道会给布鲁斯带来什么。

紧随而至的猜疑、毁谤和中伤会将他踩到泥里，将他所有伟大的品格全部贬低扭曲成另外一个样子。

“你要干什么？”布鲁斯拽住他。

“我要回星球日报发稿，我要揭露莱克斯集团的阴谋，他不能就这样把黑锅扣在一个英雄头上！”

“你做不到。”布鲁斯紧紧拉着他。

“路易斯会帮我，她是个好记者，佩里也会高兴有一个大新闻……”

“你证明不了你说的真相，你也不能让民众相信一个穿着蝙蝠装见不得人的怪物潜入别人的家里会是出于好意。”布鲁斯的语气严厉了起来。

“布鲁斯！”克拉克垂下眼睑，看上去难过极了。

超级大脑让他能够轻松回忆起那夜布鲁斯谈起他的城市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这滋味，所以布鲁斯表现得越习以为常，他就觉得心里越难受。

在那边……会有人心疼他吗？

会有人支撑他吗？

会有人在他失败的时候安慰他吗？

会有人在他被媒体和民众猜疑谩骂的时候，站出来为他说话吗？

会有人在他受伤的时候照顾他吗？

会有人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像他帮助自己这样竭尽所能的帮助他吗？

他仿佛知道答案，但又由衷的希望真正的答案并不像他猜测的那样。

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如沼泽般凝固了。

巴里旁观了半天，发现两个人都没了下文，在“咔擦咔擦”的啃了三个苹果以后忍不住冒出来一句，“我想去帮他。”

凝固的气氛像气泡一样一下子被戳破，克拉克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人，呆呆的“啊” 了一声。

“我想去帮他，卢瑟那个人看上去很阴险的样子。”巴里一边啃着第四个苹果，一边跃跃欲试的说，“我觉得我可以去把莱克斯大楼的监控设备和线路零件什么的都拆了，这几天吃饱了，可我还没试过全速奔跑的感觉呢。”

布鲁斯道，“我记得你原来是个警员。”

巴里脸红了一下，讷讷的道，“现在不是辞职了嘛。”

“你最近先待在这。”

“为什么？”

“还记得你看到的那些事吗？克拉克发现了其他线索。”布鲁斯面不改色的扯起了慌，“为了以防万一，你先不要暴露。”

“引蛇出洞对吗？所以我就是埋伏在周围的特种兵？”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理解的话。”

“酷！交给我，我保证完成任务！！”

一夜安眠后，一切又回到了既定的轨迹。

克拉克像以往一样去上班，像以往一样跟每个遇到的同事打招呼，像以往一样微笑的帮办公室的同事们倒好咖啡。

但是熟悉他的人，比如吉米，比如路易斯，却能轻易的发现他的异常。

直到中午，佩里一脸复杂的把他叫进屋里。

路易斯心里咯噔了一下，跟了上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佩里严肃的问，“我不问你是怎么拿到这个的，你确定你真的要报道？”

“这是个大新闻。”

“可这也是枚炸弹。”佩里把稿子扔到桌上，路易斯隔着玻璃看到上面的照片，惊讶的捂住了嘴。

格森议员，议会的明日之星，一直以来与身为议长女儿的安妮夫人婚姻幸福、生活甜蜜，靠着专心专情的人设在女士群体中评价颇高，政途也一直顺风顺水，他与妻子的浓厚情谊一直是各大媒体称赞的重点，但照片中的他却光着半边身子，大腿都露在外面，还不忘一左一右抱着两名少女。

梅捷恩夫妇，影坛的常青树，被誉为圈里的一股清流，一直是大都会影坛中被人津津乐道的模范夫妻，但在照片里，两个人虽然同处一个房间，眉眼间却全是疏离，抱着两个少年各玩各的。

桌上的照片不仅仅只有这两张，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每个人都是电视、报纸上经常露面、辨识度极高的名流人物。

可以想象这些照片放出去，会掀起多大的舆论风暴，从对上流社会的影响来说，甚至比之前的丑闻还要严重。

这是个大新闻，记者的本能让路易斯明白，但这同样也是个危险的新闻，他所代表的东西足以掐死一个记者职业生涯的所有出路，可以想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会再有任何企业或者名人愿意接受他的采访，他会被整个圈子联手说“NO”，甚至连整个报社都会因此而面临巨大的压力。

“民众有权知道真相。”克拉克说道。

但这不是全部，这是唯一一种有可能将大众的目光从莱克斯大厦袭击案中转移出来的方法。

他想试试。

佩里沉默了，他在这一行度过了太多年，见过了太多事情，年轻时的朝气和理想早已被时间磨平，他不得不考虑这件新闻对报社来说究竟是利是弊。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上交这篇报道？”

克拉克吸了口气，正色道，“是。”

“你先出去吧。”佩里平淡的说。

“老编，我们是记者。”

“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再追时政新闻了，体育版也缺一名校版，你去那里吧。”

“……好。”

“等等。”等出了办公室，路易斯很快追上了克拉克，“佩里是在保护你，你别……”

“我知道。”克拉克笑了起来，“他是怕我受刁难，我明白的，没关系，到哪里都是做新闻嘛。”

路易斯叹了口气，“你这个傻瓜。”

克拉克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头，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个大号童子军了。

路易斯也跟着笑了起来，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加油，我为你骄傲。”

克拉克下意识的退了半步，又强制自己停下，回了一个轻轻的拥抱。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他可能会为了这个吻而兴奋大半天——毕竟这不属于超人，而是完全由克拉克肯特得到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没有丝毫变化。

克拉克忽然意识到，曾经的悸动已在不知不觉中失去踪迹，怀里的人仍然那么美丽，从头到脚都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他仍然欣赏这种美，赞叹她的勇敢和独立，将她当做珍贵的同事和朋友。

但是这种欣赏中，再也不带有超出友情的情愫了。

“谢谢你，路易斯，你也加油。”

一触即逝的拥抱后，克拉克主动放开她，迎着路易斯微微怔愣的表情笑了一下，转身走下楼。

在他身后，路易斯怔愣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

她抬手摸了摸心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泛起丝丝酸涩。

冥冥之中她仿佛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是她没有继续想下去，也不需要再想了，她看到理查德带着孩子在玻璃窗外向她招手。

她的脸上露出微笑，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