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

第二十二章：

云雾中的少女露出娇俏的小脸，满怀悲伤的望着他。

胖子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怀念。

“这么多年，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迷雾所带来的幻觉还是单纯的烧糊涂了，但这感觉好像不坏。

在他人生最低迷的那几年里，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再看她一眼，可不知是不是还在怪他，她从来都不肯出现在他的梦里。

少女的脸上展开一个笑容，如果忽略她眼中的酸楚，那笑容称得上是欢快又明媚。

时光于此刻似乎退回到了初见的那一日，仿佛那许多的欺骗和这些年来所有的悲痛和愧疚、心酸和怀念从来都不曾真实存在过，她还是一开始胖子心目当中那个单纯又善良的姑娘。

“谢谢王老板这么多年来对我阿爸的照顾了。”她强笑道，“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

“可是真对不起。”她依然笑着，可眼眶里已经开始有泪水在打转，“我让你伤心了。”

此时胖子已经没有力气了，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也渐渐变得感觉不到，高烧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世界在他眼里成了一片由斑斓的色块堆砌起来的光幕，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晃来晃去，绕得人头晕。

甚至连那声音，也变得不那么分明。

“说什么傻话。”但他还是喃喃的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呀……”

“谢谢你。”听到这话，少女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可惜等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再弥补了。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老天让我留下来，却又让我只能像个影子一样在一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我懂了，我留在这世界，就是为了今天能够再见你一面，亲口跟你说一句谢谢。”

“谢谢你喜欢我，如果我当初喜欢的人是你，那该有多好。”

胖子合上眼，一滴泪挤出眼角，顺着他的脸颊一路滴落在地上。

他忽然觉得心里一松，长久以来背负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锁在这一刻悄然瓦解。

释然了。

所有的苦闷和悲痛、痴恋与怨愤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初见时那如沐春光般的温暖回忆在心底回味了片刻，然后悄悄缩回心里的最深处——这一份过往，能有这些就已经足以打包封存。

他只是曾爱上了一个人，为了这个人，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全部的事，他不后悔。

他们……只不过是没有缘分。

只不过是该结束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又成了黑的，于是胖子知道自己大概是没挺住昏过去了。

一次彻底的休息让他的身体情况恢复了不少，他咂了咂嘴，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个美梦，虽然梦的内容已经记不起来了，但他只要稍稍回味一下，就感到一阵许久不见的轻松感，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好几岁。

胖子打了个呵欠，伸手摸摸头，烧已经退了下去，身上的刺痛感也跟着减轻了不少，他躺着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好像身体里有股子使不完的劲。

“嘿，老天爷，胖爷我错怪你了哈。”他朝着天空咧嘴笑道，“记得下回也要多多罩着老子啊，最好顺便保佑胖爷我能多摸几件名器……”

话还没说完，身旁传来一声冷哼，“醒了？你个死胖子命还真大，还惦记着名器。”

胖子蒙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条件反射的差点蹦起来，但动作一大顿时牵连到了肚子上的伤口。

“嘶”胖子抽了口凉气。

“老实点，要是把小命给祸祸没了可别指望老子给你收尸。”那人皱眉道。

“潘子！！”胖子忍着疼扯出一张笑脸。

同志啊，真是同志啊！

“可找着你们了啊！胖爷我差点没给那些猴子给包了饺子，他娘的这破地方……”

胖子心里高兴，但潘子看他的眼神却有些奇怪，甚至还带着一股子防备和审视的味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胖子楞了一下，茫然道，“咱们不是……靠！！”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这里根本不是他昏迷过去的那块地方，只不过同样茂密的植物给了他一种还在原地的错觉。

他坐了起来，四处张望，发现向左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座大湖，大大小小数十座碉楼环湖而建，不过大多都已经倾颓。

“我靠……我靠！”胖子瞠目结舌。

这是大白天撞了鬼啦？！这破林子还带乾坤大挪移的？！

“不是你带我来的？！”

“我撞见你的时候你就在这躺着呢。”潘子皱眉道。

看胖子这副让雷给劈了一样的德行，潘子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带着些怀疑，“你真的不知道？”

“他娘的骗你是小狗！”

“那你怎么出来的？”

胖子一愣，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昏迷之前的情景，迷离之中，他好像从雾里看到的那张脸。

“不可能啊……不可能的……”他忍不住喃喃道。

“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你在说什么？”潘子皱眉道。

胖子压下心底的疑问，“没啥……对了，小天真呢？”

潘子的神色立刻委顿了下去，没有搭腔，也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架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这反应让胖子心里一紧，“该不会……”

“别瞎想！”潘子喝道。

“那到底怎么啊，你他娘的痛快点，别跟个娘们似的吞吞吐吐的啊！”

潘子瞪了他一眼，忍气道，“我也不知道小三爷现在在哪，我跟他们走散了……他们可能还在那片林子里。”

“呼，我当什么呢，没事就好。”胖子松了口气。

“你懂什么！那片林子……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潘子的神色有些不安。

“啥子情况？”

“外面的猴子其实是一种蛊，那片森林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炼蛊皿。”潘子沉声道，“森林里的雾一方面能挑起人心里的执念，让人产生幻觉，另一方面又承担了炼蛊术中蛊毒的作用，成为了一种中和剂。”

“它们已经在这里进化了许多年，已经不会像一般的蛊虫那样疯狂厮杀了。但是……”潘子的脸上带上一抹忧虑，“但它们的血能起到催化剂的作用，只要有一点点，就会重新激起它们彼此厮杀吞噬的本能来。”

“那不是好事吗？干死那群臭猴子。”

“你个死胖子懂什么！”潘子骂道，“你家那小丫头片子成天围着你转的时候就没顺口告诉过你这么炼出来的蛊王有多危险吗？！昨天森林里就出了大变故，没准……”

他咬了咬牙，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胖子忽然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突然离开的猴子和听到的巨大的爆炸声，心里也有些不安。

“那……咱们去找找看吧，没准就……”

潘子审视的看了他一眼，胖子被他盯的有些发毛。

他总算想起来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上辈子同过风雨、共过患难的那个潘子，底气不足的道，“干嘛……咋啦？”

潘子的态度却意外的和缓了不少，“不用担心，三爷他们已经去找了。”

“你碰上三狐狸了？！”胖子惊叫道。

虽然已经知道上辈子碰上的很可能不是吴三省，可那么长时间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潘子瞪了他一眼，“说来话长，其实是三爷先找到我的。”

“我就说那老狐狸肯定没事，你们还不相信。”胖子笑道，“这感情好，等咱哥们儿几个一会和，赶紧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要是真那么容易就好了。”潘子重重的叹了口气，可等到胖子再问，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了。

胖子知道他这是信不过自己，心里郁闷却也无话可说，总不能跟个神棍似的，神经兮兮的凑上去说什么“咱哥俩上辈子是好兄弟，就是你命短点英年早逝，不过你死的时候老子还替你念了半天的往生咒呢。”

要是有人跑他跟前这么跟他说话，他保准得先上一记老拳先揍得他亲妈都不认识再说。